到张家界看山,可以是天子山,可以是黄石寨,可以是十里画廊。看水,却不能不去金鞭溪,不去张家界的金鞭溪,便无法领略张家界的水之魅力,山之精魄。
金鞭溪,与文人结下了不解之缘。著名作家沈从文说它是“童话般的世界”。张家界的横空出世,应该说,得力于吴冠中的热心推介。1982年,张家界的名分,还只是“张家界林场”,一次偶然的写生,吴冠中不忍独享这大自然的慷慨赏赐,捉笔为文,一篇《养在深闺人未识》,如诗如画:“随林场公路登山,数个拐弯,地貌突然大变,峰峦陡起,绿树迭翠,这里是湖南真正的桃花源了,立即引人进入了奇异幽深的世界。这里的秀色不让桂林,但峰峦比桂林神秘,更集中,更挺拔,更野!桂林凭漓江倒影增添了闺中的娟秀气;张家界山谷间穿行着一条曲曲弯弯的溪流,乱石坎坷,独具赤脚山村姑娘的健壮美!”一个“野”字,真是出神,告诉我们张家界金鞭溪的美不是人为的打扮,而是自然造化。
无论是作家笔下的张家界,还是画家笔下的金鞭溪,都让我神往。其实,为这天然的大美所低首心折的,又岂止我一人。摩肩接踵的参观人流,很容易让我想起“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”。
金鞭溪是一条长7500余米的幽深峡谷,游完全程大约需要两个半小时。金鞭溪既不通观光车,又没有空中缆道,需要人下步去丈量,也因此保持了原始生态。游客可谓“因祸得福”了。
金鞭溪之行,成为我这次张家界游的洗尘之旅。我去了天子山,我走了袁家界,我去了黄石寨,总感觉缺了一点重要的东西,缺了什么呢?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;水不在深,有泉则灵”,走过金鞭溪,歆享着溪水的润泽,聆听溪水的欢歌,我心里欢畅极了。十里金鞭溪,十里画廊,青山有意,流水多情,山的倒影被揉碎在游来游去的鱼儿之间,伴着天光云影翩翩起舞。金鞭溪水流轻重缓急,似有着自己的节奏:时而沉寂,时而激越,有时在开阔的溪滩托出芳洲,有时在犬牙交错的岩石间跌入深潭。
人随水走,水随山折。看青山座座,壁立千仞;望绿水悠悠,意醉神痴。我一下跳出了浮躁逐利的现世,步入了一个没有倾轧、没有计较的世界,一脚顿开名缰利锁的羁绊,恍惚成为一个无争世翁了。
金鞭溪大峡谷,无论你是逆水而上,还是缘溪下行,但得曲终人散,你既无法追根穷源,也不能穷尽它的去处。难道金鞭溪是天上掉下来的吗?金鞭溪位于张家界的黄石寨与腰子寨之间,以斗折蛇行、山峰俊俏极尽它的妩媚。由于数百万年来的流水侵蚀、搬运和重力崩塌运动,海拔1000~2000米的古夷平面局部下切,羽化出这一幽深大峡谷。张家界属亚热带季风湿润性气候,年平均气温16摄氏度,无霜期在254天左右,很适宜树木花草的生长。这里有3000多种珍稀植物,猕猴等珍稀动物也逍遥其间。“公孙树”银杏,我国特有的孑遗树种水杉,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红豆杉、珙桐, 金鞭溪峡谷是它们的家园。多年生木本花卉珙桐,每年春末夏初,绽放白色的花蕾,柱头上略带-点紫红,很像鸽子的头和嘴,花身两片又大又长的苞片极像一双翅膀,花朵像放飞的鸽子,外国人称它为“中国鸽子花”。每年春暖花开,远远望去,像一群白色的和平鸽立在枝头,扑扑欲飞。当年张家界建设国家森林公园时,在金鞭溪、天子山景区发现了大面积的珙桐林。
金鞭溪的森林覆盖率达98%,茂密的森林涵养了水土,生成了水源。金鞭溪的水没有水库做补充,没有阴河为水源,是从每一棵树,每一根草,每一块石头,每一条岩缝下一滴一滴渗出来的。“千年长旱不断流,万年连雨水碧清”,成为一个不解之谜,更增添了人们的神往。
逆水而上,你会为小溪的激情而感染。金鞭溪地无三尺平,溪滩有时乱石穿空,杂沓密布,茂盛的水草分披下来,像一位沧桑老人额头的发绺。溪流跌宕而下,在小桥下形成了一个小潭,这就是“跳鱼潭”。一湾碧水,游鱼粒粒可数,好像是在进行一场聚会。这些逆流而上的小白鱼,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,显得很不安分,在潭中争相跳跃,跳跃高度常常接近1米。可就差这一步,它们永远无法抵达心中的高度,成为山民用捞斗“守潭捞鱼”的战利品。
金鞭溪的景点主要有母子峰、醉罗汉、金鞭岩、神鹰护鞭、劈山救母、楠木坪、水绕四门等。景点的取名,或源于远古神话传说,或浸透了人们的想象,因势象形,造型常常与人们的想象吻合。
水有源,树有根,金鞭溪属于哪个谱系?金鞭岩的形态,在金鞭溪大峡谷中,有点卓尔不群,出类拔萃。高达380多米,上细下粗,菱角分明,节理层叠,拔地而起,如同一支高举的钢鞭直指云霄。夕阳西下,落日的余辉洒落在石英砂岩组成的岩峰上,金光闪闪。金鞭岩相传是龙宫里的一根神鞭,却阴差阳错,落到了秦始皇手里。贪得无厌的秦始皇挥鞭赶山,要把湘西的大山统统赶进东海,龙王的女儿偷梁换柱,用一支假鞭子替换下神鞭,使秦始皇拓展疆域的贪婪化为南柯一梦。
走出这远古的神话传说,且读一读地质学家的诠释:三亿八千万年前,由于剧烈的造山运动,张家界地区成为许多河流的终点站,河流席卷来大量泥沙,经过亿万年的压实、胶结,形成了500多米厚的石英岩层,成为张家界的雏儿。2.8亿年前,印支造山运动把这里抬升为陆地,1.7亿年前的燕山造山运动,使岩层发生褶皱和断裂,300万年前的新构造运动使这里强烈间歇式抬升,风化作用、水蚀作用、重力作用利用岩层的直立节理,对裸露的部分精心雕刻,成为大自然创作出来的极品。
金鞭溪之美,美在峭岩绝壁与溪流的交相辉映,美在小溪边那些濡染了人们诗意想象的景点。比如说“文星岩”,本来是一块普通的石峰,经过人们的合理或不合理想象,很像鲁迅先生的头像。那额头,那眉眼,那嘴唇,甚至胡须,惟妙惟肖。当年我游桂林的芦笛岩,溶洞内有块钟乳石,映在峭壁上的头影,活脱脱是先生的头像。而在湘西的金鞭溪,不是人们穿凿附会,而是因为先生的人格魅力,使人们无时无地、随时随地都可能想到他,在自然中去寻找似与不似,形似与神似,实际是寻找一份精神的寄托与慰藉。
在金鞭溪,可以见到了曾被人称为“贵族”的楠木。峡谷两旁群峰耸立,争奇斗怪;一石击水,万壑回响,我走过楠木坪。这里前前后后,左左右右,多的是各种各样的楠木,竹叶楠、大叶楠、黑壳楠、虎皮楠,利川润楠、宜昌润楠、细叶润楠,尖叶石楠、黄肉楠、香叶楠,各个争取着自己的生长,仿佛是一个楠木的群英会。“树抱石”的景观,更使我徘徊不去:树木的根努力地扎入地下,汲取营养。在生长的过程中,根系用力往石隙和土层中扎去,石头随之被树根紧紧抱在怀里,提离地面。想一想:那生长的力量,力拔山兮气盖世!
“水绕四门”,无疑是金鞭溪的一首高歌。从它的地理位置来看,南面是龙尾溪,北面为鸳鸯溪,西面是金鞭溪,三水东流,汇成索溪。四条溪水,四个山门,故被称为“水绕四门”。“水绕四门”又叫“止马塔”,这个故事与汉相张良有关:张良深谙“狡兔死,走狗烹;飞鸟尽,良弓藏”的道理,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于西汉大将韩信的道路,不恋相位,来到天高皇帝远的张家界,寻找恩师黄石公的行踪,在这里隐居下来。张家界的名字,就是当地土家人慕张良的大名而改姓张氏,聚族成村,沿革而来。
金鞭溪一路欢歌,一路高吟,像一首月光曲,让人沉醉不忍归去。金鞭溪的音节、音符、音色水乳交融,跌宕起伏,于风生水起处,让人歆享天籁之音,眼朦胧,心朦胧。